一

        拓跋兰chu生这一年，老可汗六十九岁了，替这个小孙女取名“旦兰草”。彼时bu中有幽并士人，一时兴起，切其音声，取一个“兰”字，就成了这小小女婴的汉文名字。

        兰泽多芳草。老可汗gao兴地说，鲜卑族的女zi太凶悍，族中至少也应该有一个女zi是温run芬芳如兰一般的吧。

        拓跋兰遂了老人的心愿，长大之后，xing格十分温婉亲和。

        而凶悍女zi如拓跋兰的母亲慕容氏，在拓跋兰十六岁这年，杀死了当时的可汗――那是一个庶zi，多年在柔然为质，归来即位，便奉慕容氏为尊，极尽讨好。饶是如此，慕容氏依旧在一天夜里用匕首刺jin了他的心脏。

        慕容氏对众人dao，是他先趁着夜se摸jin了自己的帐篷。

        她说这话时，声音冷冷的，一滴血淌过隆秀的眉骨，面庞格外阴森。

        众人面面相觑。

        慕容氏生得十分mei丽，却是族中最擅骑she1的女zi，chun日在草原放松缰绳大肆跑ma时，十个男zi也追不上――她力气还相当大。谁也不敢惹这个疯女人，只好在阴山xia厚葬了可汗，为表愧疚，又多殉niu羊。慕容氏的亲生儿zi、拓跋兰的哥哥拓跋斯于是成为新的可汗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一年秋，柔然人见拓跋bunei乱，来争饶乐shui。拓跋斯险胜，却也负伤liu血，率众落荒而逃。

        巫医在帐zi里替拓跋斯bachu铁箭镞时，他咬牙忍耐，一声也没有吭。巫医连赞可汗英勇，一旁的右司ma却怕箭上涂了毒，紧张得汗shui涟涟，不住地抬袖ca拭额tou――拓跋斯要是死了，他这个中原逐臣就又不知要liu落到何chu1了。拓跋斯被他的动作闹得心烦，眉tou旋风似也拧起，冷声dao：“你是怕我不死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右司ma哆嗦了一xia，将手笼jin袖zi里，犹犹豫豫地。

        柔然人还不算太阴险，箭上并未涂毒。

        从老巫医唧唧哝哝的话里听到这么一句，右司ma终于松了一kou气。踌蹰半天，他问：“茹茹实在狡猾，可汗接xia来预备如何？”

        拓跋斯穿好衣服，正要说话，忽见帐zi被人撩开一dian，一双乌黑澄澈的yan睛正不住地向里探看。他神se顿时柔和起来，唤dao：“乌tou。”拓跋兰应声走jin帐zi。

        右司ma心想，果然是个tou发很黑的少女。不敢多看，朝她拜了一拜，跟在巫医后面，猫腰chu了帐zi。

        拓跋兰好奇地看着这个穿白布袍zi的南朝人离去的方向，拓跋斯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，轻哼一声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回过tou，弯起yan睛，学着那人的样zi朝拓跋斯一拜：“阿gan1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拓跋斯忍不住笑起来，拉她坐xia，又摸摸她的tou。问她：“怎么这时候来了，也不怕吓到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拓跋兰从怀里摸chu一包药，紧张地看向他渗血的肩膀，睫mao闪动：“阿娘说你受伤了，让我把这个带给你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听到阿娘两个字，拓跋斯有些惊讶。

        慕容氏自ru秋后就不怎么lou面了，何况她对自己这双儿女并不上心，有时相遇，也只是极冷淡地瞥他一yan。拓跋斯知dao，自己成为可汗是因为莫槐死了，莫槐死却不是因为他。想到拓跋莫槐，他yan神暗了暗，忍不住低骂一声“贱种”。

        拓跋兰闻言瞪大yan睛。

        拓跋斯忙dao：“阿gan1说的是那个死人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拓跋兰知dao他说的是葬在阴山xia的先可汗。其实他也算是拓跋兰的阿gan1，只不过在柔然待了太多年，同族中人都生疏了。那是个俊mei的少年，有着深邃柔和的yan睛，常dai一对银耳坠zi。私心来说，拓跋兰觉得他是自己见过最好看的男zi――他还为她she1xia过一只大雁。

        沉默了一会，拓跋兰让拓跋斯把伤koulouchu来，替他上药。

        看见他肩上血肉模糊，拓跋兰心里有些酸楚，一xiazi原谅了他的cu俗，红着yan眶将药粉洒了上去。拓跋斯笑yinyindao：“阿gan1不过中了一箭，库洛伏却没了一条tui呢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泪shui抑制不住地gunchuyan眶，拓跋兰哽咽着dao：“他会回来找阿gan1报仇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拓跋斯cu粝的指腹轻轻替她拭去泪珠，dao：“大角鹿会庇佑阿gan1的。”